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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友建守先生訪談

    訪談者:陳崇安(本系碩士班三年級生)

    簡介

      陳建守,出生於台灣台南市。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歷史學系學士、碩士,國立台灣大學歷史系博士。2014-2015年為哈佛大學費正清研究中心訪問學員,現為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博士後研究人員。研究興趣為中國近現代思想文化史、中國近現代學術史以及當代歐美史學理論。他與幾位朋友共同創辦了「故事:寫給所有人的歷史」,且身兼「說書 Speaking of Books」創辦人與主編。

    1.請問學長從小到大的求學歷程,從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歷史系,一路升學至國
    立台灣大學歷史系博士班,大致上是怎麼樣的學習過程?


      我是一個在台南長大的小孩,從國小、國中到高中,都在台南讀書。小時候的我,並沒有立志要成為歷史學家。例如我高中考大學的推薦甄試,就申請了都市計畫的相關科系,夢想自己能成為一位設計都市發展的規劃者。不過,由於我不是二三類組的學生,所以最後無法與同學競爭。後來在大學聯考的時候,我和當時的朋友們決定要離開家鄉到其他地方去求學。我當時喜歡的一個女孩,也要到臺北念大學。於是,我填了幾個不是台南的志願,其中一個是國立臺灣師範師大學的英文系,還有一個就是國立臺灣師範大學的歷史學系。

      我是在
    1999年開始就讀台師大歷史學系的,開學的第一天就是921大地震。我在2003年的時候畢業。因為當時師大的學生通常都會修教育學分,所以我也有選修師培學程,並在畢業後到了國中實習一年換取教師證。實習完之後,我回到母系繼續攻讀碩士班。我在師大唸書的時光,可以說是培養我作為一位歷史學徒的基本性格。在碩士班畢業後,我考了兩所學校的博士班,一間是母系,另一所則是臺灣大學歷史系的博士班。我之所以選擇台大的博士班,是因為我當時在師大的指導教授張瑞德老師建議我能夠換個環境學習,所以選擇了台大的博士班。而到了台大之後,我開始選讀新的課程和認識新的老師和朋友們,也因為台大需要擔任教學助理,初嘗了一些入門的教學活動。

      在台大博士班就學期間,我開始到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工作,才和我的博士論文其中一位指導教授黃克武老師變得熟悉,並且也在近史所認識了另外一位口試委員潘光哲老師,另外還有一位委員則是我在台大的指導教授古偉瀛老師。過去在師大念書的時候,我就已經讀過古老師的《後現代與歷史學-中西比較》一書,所以對他其實是有點崇拜和想像的。到台大後,我旁聽了古老師的課和擔任課堂的助教,也在老師的國科會(舊稱為行政院國家科學委員會,如今稱作科技部)計畫下接任助理。在與以上這些老師共事的過程中,我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寫作、讀書和做學問的方式,每位老師都有自己的研究專長和治學態度,都讓我成長很多。簡單來說,在台師大讀書的時候,是塑造我作為一個歷史學研究者基本性格的時期,而到了台大則是使我這個性格更加茁壯的階段。同時,我在台大也接受相當扎實的訓練和善用學校豐富的資源,最後寫出博士論文,完成博士的修業。


      在博士班就讀期間,我曾經申請國科會的計畫到過美國進修一年。在這裡順帶一提,我非常鼓勵同學們能夠申請國科會的「千里馬計畫」和美國的「國內博士班研究生傅爾布萊特研究獎助金」
    (Doctoral Dissertation Fulbright Research Grants) ,我正是申請這兩個獎學金,才有機會到哈佛大學待上一年學習。在這一年內,我認識了新朋友也旁聽了新的課程,蒐集了很多博士論文寫作的材料,這些經歷都給了我不同的刺激,也因此知悉國外在研究議題時的態度。我雖然不像某些人從小就確定自己的志向,但在讀了歷史系之後,赫然發現歷史能夠幫助我們的思考,不侷限於某個固定的想法,而是在碰到不同事情時,可以從不同的角度觀察,並試著給予不同面向的回應。我很幸運遇到很多好的老師,他們給我的幫助和鼓勵都非常多。還有值得慶幸的是,我的父母並沒有反對我的志向及喜好歷史的興趣,因此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做我想做的事情。

    2.那請問學長在碩士班至博士班的在學期間,是如何增加自己的學識涵養呢?而學長能夠順利地讀完研究所,又有什麼樣的學習過程是特別印象深刻的呢?

      我記得差不多在我大學三、四年級的時候,我開始受到台灣當時相當流行的新文化史、新社會史等史學潮流的影響,讀了很多相關的書籍。在這個時期,台灣的出版業剛好也處於黃金時期,所以幾乎每個禮拜都可以看到新書出版,當時心中充滿著讀遍各類書籍的衝動。因此,我沉浸在閱讀的世界中,再加上同儕們的興趣也影響了我的讀書涉獵,有些人對社會學、人類學或者文學有興趣,我也就會跟著閱讀相關書籍。在大學三年級至碩士班期間,我覺得自己像是一隻閱讀的雜食性動物。我記得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當時我去實習時,我替自己訂了一個目標:「每個禮拜一定要讀完一本書」。無論什麼類型或是開本大小的書,就是到書店閱讀最新的書籍;書的內容可能是各式各樣的學說,唯一比較可惜的是經濟學的書,我涉獵的就相對較少。

      很巧的是,歷史學也是一門與各個學科無法輕易分割的學科,所以我們很難只讀歷史書卻不往其他科目涉獵。我想這大概是當時的一種氛圍,所以我跟我的同儕們就是在這樣的氣氛下一起成長的。而當我進入台大時,我發現我的同學們也幾乎在同個時間做同樣的事,所以在論學上並沒有隔閡。我還記得當時有一本非常好的雜誌叫做「當代」,我透過這本雜誌,認識了傅柯 (Michel Foucault) 、薩伊德 (Edward Said) 和安德森 (Benedict Anderson) 等人,他們在後來的學界也是著名的學者。上述的閱讀也影響了我後來主編兩本書的動機,一本是《史家的誕生:探訪西方史學殿堂的十扇窗》,另一本則是《時代的先行者:改變歷史觀念的十種視野》。這源自於當時我發現世界上許多著名史家的經歷都相當精采,所以我透過申請文章版權的方式,編譯了許多關於他們的文章。這些研究者豐富的學養,能夠促使你不斷地想更認識他們,探悉他們的思考模式和邏輯,所以我就設想靠著學者的訪談錄和歷史學家自己介紹自己的文章和材料,作為最好認識他們的方法。於是,我花時間閱讀和蒐集文章。自己也寫了一些書評,並把我的興趣努力去實踐。而我也很想把上述的研究者介紹給歷史系的同學們知道。不過,我沒有期待能讓所有人認識這些人,因為我猜想不是歷史系出身的學生可能不會對彼得‧蓋伊(Peter Gay)或娜塔莉‧戴維斯(Natalie Zemon Davis)等學者們有太多的興趣吧!

      這個世紀初有很多人在做翻譯的工作,當時的風潮就是翻譯與出版歐洲的新文化史或新社會史的書籍,例如達恩頓 (Robert Darnton) 的書,或是彼得‧蓋伊的相關著作。不過當時最著名的史家其實是霍布斯邦(Eric John Ernest Hobsbawm),我想歷史系的學生應該都認識他,另一位則是彼得‧柏克(Peter Burke),他們的書在台灣加起來都可以出全集了。當時的出版業極為興盛,購買書籍好像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這是一個時代的氣氛,不會有人告訴你買書是件奢侈浪費的事,你只會覺得喜歡這本書就應該買回去,且可以有自己做記號之類的優點等心態。現在的情況好像不太一樣,例如我在台大當教學助理時,發現許多同學們買書不在上面寫任何筆記,理由在於上完這門課之後,就會轉手把書賣掉,然後再拿賣掉的錢,去買別的課堂用書。

      我讀研究所時並沒有組成讀書會,大家都是各自讀書和討論。我們雖然也常去玩樂,但還是會時間讀自己的書。每當走過同學們的書架就會關注彼此最近的閱讀,然後找機會互相交流和切磋。這時你會發現,同儕之間都在讀書,這會讓我有點壓力,感覺需要鞭策自己有更廣泛的閱讀。

    3.「故事:寫給所有人的歷史」可說是近來以人文社科知識為主打最知名的網站,甚至是全台國高中教師啟發歷史教育的推薦對象,請問學長當初從構想「故事」網站至今,有什麼樣的心路歷程,或是有什麼樣的理想?

      「故事」其實不是我的發想,是我們的創辦人,目前正在美國哈佛讀書的凃豐恩。大約是2014年,剛好是我要去美國訪問一年時,凃豐恩有天就找我討論,是不是架一個網站,把我們讀書和做研究的心得,透過每個禮拜寫幾篇文章的方式,把我們現在感興趣的議題,介紹給大家知道。剛開始時我們沒有想到「故事」會是現在的這個樣子。所以在有機會演講時我總是一直澄清,起初我們只是玩票性質,也許很可能過半年後因為大家都很忙,例如忙著寫論文或工作,網站就會關掉。後來凃豐恩跟我們幾個在美、日、台三地的共同創辦者人們討論「我們應該開始把網站架出來」的想法。開始架網站之後,我因為公私事很忙,基本上不寫稿件,只負責找人來寫稿子。涂豐恩堅持一天有一篇新的文章,由於當時網路上已經有很多個人部落格,所以「故事」也會希望讓我們能夠轉載這些部落格或學者的文章。

      「故事」網站之所以會有現在的規模,我覺得有三個重要的因素,其中一個是2014年發生的「318太陽花學運」。當時,本來部落格文章只是個人書寫為主,沒想到後來各方人馬開始集結起來,而讓部落格共同寫作(共筆)的風氣盛行起來。第二個原因是課綱的紛爭,這次的課綱事件似乎讓整個台灣對歷史有一個渴求,事態發展的讓人意外。當時有很多文章登出來後,讀者的反應很有共鳴。第三個是臉書的演算法對依賴臉書的新媒體算是友善,例如當時臉書上的分享,其實就像滾雪球效應一樣,可以不斷地增加觸及的人數。

      我總是在想,如果是當下的情況,「故事」的按讚人數或是觸及率是不是就不會那麼高了。在讀者的鼓勵之下,「故事」的團隊覺得應該為讀者負責,好像不能以玩票性質的態度來面對讀者的支持。在我2015年回台灣之後,我和豐恩,還有謝金魚就到處去募款,很幸運地募了一點錢,成立了一家史多禮股份有限公司。公司剛開始的時候,我們是以義務的性質從事公司事務,也有許多熱情的朋友以義工的形式幫忙我們。但我跟涂豐恩都還在念書,時間上有點忙不過來,所以就聘了三個人,其中營運、文字編輯和行銷各有一人,都有支薪。

      現在的情況是,涂豐恩負責作「故事」的內容,而我負責做「說書」的內容。我們也找了一群編輯委員和顧問,來幫忙看稿件和想新的主題。「故事」在九月底剛結束群眾小額募資。我們也受到許多學術界老師的幫助,如得到曹永和基金會的補助,今年9月到12月底也將跟師大文學院合作,共同推廣經典閱讀到校園以外的場域。

      在我回國後的當年10月,「故事」裡面的同事提議,由我單獨出來做一個書評網站,於是有了「說書 Speaking of Books」網站的構想。我想書評就是在閱讀完一本書後,寫下對書的看法和評論給別人知道。我想像中的書評有點像當年中國時報「開卷」和聯合報「讀書人」版上面的書評,或是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一樣。我經營「說書」到現在剛好一年。本來因為各種問題沒有獨立的網站,但在今年十月「說書」網站正式上線,作為讀者閱讀書籍的參考。「故事」會走到今天的規模,並不在我們預料之中。我們目前是順勢而為,既然走到這一步,就要對讀者們和曾經寫過文章的作者們負責,繼續堅持下去。

    4.請問學長對「故事」的未來有什麼期許?


      好的,首先我們的創辦人涂豐恩是一個很特別的人,他從商學院轉到歷史系,在當兵時的替代役,是在台大圖書館跟資工系的人一起研發資料庫,時間長達三年,我們今日看到許多數位化的檔案都是他參與過的工作。他在美國時就注意到國外有許多知識性的網站,當時台灣也有一些,例如芭樂人類學、歷史學柑仔店,巷仔口社會學等。但是豐恩覺得除了由學者進行寫作外,也應該由學生來寫作。涂豐恩堅持「故事:寫給所有人的歷史」這個名字,是因為一方面他希望用說「故事」的方式把歷史或者是對過去的記憶表達出來,另一方面就是他覺得歷史其實就是很多「故事」所組成的,所以我們後來就贊成將網站的名字定為「故事」。

    當然,還有一些後來是「故事」作者的朋友,也都給予我們對「故事」的構想極具幫助的建議。所以我只能說起初要做這件事的是涂豐恩,但其實每一個在背後的朋友們,甚至是讀者們,都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近來我們也正在尋求和企業合作的可能性,但在台灣要找到一個企業願意不計成果的投資明顯有困難。現在新媒體的商業模式都還不太明顯,除去大筆的捐款或投資,你想像到的方式都還沒辦法真正養活新媒體,大家依舊是募款。線下活動、廣告版面或商品這些收益基本上很難維持公司的發展。

      至於我對「故事」的未來有什麼期許呢?我想我會希望這個網站能夠像社會企業一樣,把賺來的錢不是讓聘雇來的人均分而已,而是這些錢能夠回饋到社會上。所以,我希望如果「故事」的規模能夠越來越大,那可以提供幾個正在讀碩士、博士的同學一些機會。例如正在寫自己的論文的同學,可以到「故事」來一起工作,解決生活所需。工作的內容就是與自己的研究相關的事情,這樣就可以不用花太多時間進行與論文不相干的工作,我們希望「故事」可以提供這樣的功能。這些錢是從社會募款或賺回來的,也應該回饋給社會。所以,我希望「故事」的未來至少是可以很固定負擔幾個這樣的名額。

    5.近來由美國歷史學界開始提倡"Public History",在台灣、香港和中國等地也都在推廣。其中更是對歷史系學生未來的出路有很多的討論。請問學長對於歷史知識及史學的推廣,有什麼樣的期許?


      我想,歷史系的學生或者是文學院的學生擔心未來的出路問題,這其實是社會和政府所需要去處理和面對的。這是整個台灣的結構性問題和價值觀上的問題。當然,我絕對不會告訴你因為「故事」這些既存問題就會有所改善。關於"Public History"我覺得我們也許能夠自己來做,我們可以想像「故事」是一個以歷史為主的網站,而其他領域可能也會出現自己的網站,這些網站集合起來,它們就像一個知識的共和國。

      若是談到歷史的知識要做推廣或是普及的話,我會希望這邊的「普及」一詞不是過於淺薄或簡單化內容,而是我們是以有憑有據的史料,然後用較深入淺出的方式介紹這些知識。當然,我也不奢望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成為歷史學家或對歷史有興趣。我們只是想強調「略懂」的美學,即對各式各樣的歷史都能了解一些,不用成為專業歷史家,但可以保有興趣。例如有天到法國旅行時,你可能因為知曉的法國史知識,對這個地方的歷史有反應。我覺得應該把歷史變成生活的方式,不必然要多麼專業,每個人都能從對歷史的想像中,再去增加他的視野。

      對於歷史系學生的未來,我還是想再提醒,台灣的問題是結構性的問題。國外大眾史學家可以跨足廣播或電視劇的製作或拍攝,但相同情況在台灣可能是否可行?像在日本坐電車或捷運的時候,可能有好幾個廣播節目讓你選擇,內容可能是講一本書或幾個歷史「故事」,但在台灣是否大家能夠接受,還必須多多嘗試。因為,有些人可能只想放空滑一滑手機,因此很多東西必須因地制宜,才能看出適不適用。「故事」也會嘗試去做廣播節目,但我覺得在台灣都還在嘗試和實踐的階段,並沒有說非常成熟。

      而歷史系的畢業生能夠做什麼呢?我認為應該好好把你想做或必須做的事情在就學期間完成,並對未來投入些想像,例如你想成為一名學者、導遊或是老師,那就應該利用讀書的時間養成所需之技能。倘若你努力養成了這些技能,出社會卻沒有完成夢想,那才能說是這個社會的問題。我只能說,不會只有歷史系的學生會碰到生涯規劃和求職的問題,這也不是一個「故事」網站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6.最後,對於台灣未來的歷史系的學生們,學長有什麼建議及鼓勵呢?


      我希望台灣的知識平台能夠逐漸成為知識的共和國形貌,每個人都可以付出一些心力,把平台都建立起來。台灣很需要這樣的努力,如果我們把它做起來了,是相當有利於知識的推廣。

      最後,我想若是有什麼樣的話和鼓勵,就是:去做你們想要做的事情吧!例如我想去讀歷史系,一定很怕找不到工作,但既然你決定要做這件事,就好好地把它完成,按部就班地做好。我想一個好的人,總是會有一個落腳的地方。如果你能從歷史中得到一些樂趣,那不妨一試繼續從事相關的職業。想繼續升學讀研究所,或是想成為中學教師,甚至無論從事什麼工作,都不要把在大學讀歷史系的時間浪費了。最怕的就是,在你40歲時回頭觀望時,有任何一點後悔的感覺。「不要因為自己在青春時所做的某個決定,感到後悔或可惜!」無論是唸書、工作甚至是談戀愛,這就是我想給的建議和鼓勵。我沒辦法給予太多實質的幫助,但如果是讀書期間需要申請獎補助,我都會在能力所及之範圍內,毫不藏私地告訴你。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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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師大歷史系電子報 第54期
●發行人:臺師大歷史系主任 陳惠芬  發行單位:臺師大歷史系圖書室  編輯:徐愷謙、歐詠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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